第81章

还是软绵绵的。她努力睁大眼，环顾四周，这个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白色的，看起来竟然有点眼熟。

    她突然想起之前在梁冲默的记忆里看到的那一幕。

    宋乔猛然醒悟，这就是他们在梁冲默身上做实验的那个房间！

    只不过现在这个房间比梁冲默记忆中的要旧了许多，一部分墙皮都已经脱落了，露出了里面的红色砖块。

    她拼命地挣扎了几下，试着暗中激活“力量增幅”，却发现身体依旧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，就像浑身的能量都被抽走了一样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宋乔感到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，听起来不止一个人，至少有七八个人。

    很快，房间一侧的一扇门被打开了。

    走进来的只有一个人，就是宋霖。

    他双手插兜，走到宋乔身边，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她。

    宋乔从来没见过宋霖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。

    “你……你是谁？”宋乔声音虚弱地问道，“你不是宋霖。”

    宋霖弯下腰，像在观察她似的仔细地盯着她的脸。他忽然露出一丝微笑，那笑容看起来很僵硬，所以显得十分诡异。

    宋乔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名字。

    “梁冲默。”她沙哑道。

    “宋霖”突然哧哧笑了起来，“你总算明白了。我还以为你没看懂我留给你的记忆呢。”

    他留给她的记忆？什么意思？

    对方似乎看出了宋乔的疑问，说道：“你那个疗养院里看到的东西，还有之前通过那个发卡和门把手看到的幻觉，都是我留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就伸出手，那只光芒黯淡的金蝴蝶静静地落在了他的手心。

    看到他的样子，宋乔突然觉得，说不定他能控制自己的金蝴蝶。而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。她说着，便看向了自己的胸口。她的金蝴蝶正缓缓地翕动翅膀，身上的光芒已经不再发亮。它看起来很安详，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人正在遭遇怎样的危险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这里以前是什么地方吗？”“宋霖”忽然道，“这里以前，是一家研究机构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就站直了身体，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一面斑驳污秽的镜子。镜子里映出了躺在床上的宋乔和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“之前你在记忆里看到的那些人，他们把我关在这里，在我身上做了很多实验。我只给你看了其中一点点片段罢了。那些实验的内容简直泯灭人性，他们甚至把我身上□□的皮肤剥下来，把我的牙齿拔下来，就是为了观察我多久会再生复原……那段时间我体会到了什么是人间地狱。”“宋霖”面无表情地说道。

    听着对方的话，宋乔不禁想起了之前被放在高温舱中活生生炙烤的记忆，她又不由得想象着人体的皮肤被剥下来，血肉模糊的样子……

    他说着突然冷笑一声，“可惜他们什么也狗屁也没研究出来。他们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在我身上，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和金钱，结果什么也没得到。”

    宋乔一边继续暗暗尝试激活力量增幅，一边说道：“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？我哥他到底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梁冲默却无视了宋乔的问题，而是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自己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幸好，我的金蝴蝶在那个时候进化了。它分裂成了两个，一部分带着我的记忆和意识离开了，还有一部分留在了我的身体里。”“宋霖”的声音平静地说道，他转头看向宋乔，“然后我看到了很多东西……很多我现在还不能理解的东西。我来到了一个非常怪的地方，到处都是重叠的画面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涣散，像在努力回忆自己看到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我还看到了我的父母，我以前和父母住在一起的家，还看到了我儿子宋霖，他正在一天天长大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忽然闭上眼深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我看见了许多回闪的画面。那些画面里有过去的事，还有未来即将发生的事……”他说着，便睁开眼看向宋乔，“我还看到了你，看见你从地上捡起一片金叶子。还看见你得到了善恶值系统，然后跟我当年一样，为了完成任务，不断地救人，跟个小英雄似的。”

    他勾起了嘴角，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“最后我还看到你出现在了这里，和我站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说完最后一句话，他忽然压低了声线，平静道：“所以你还不明白吗？我已经看过了未来即将发生的所有事情。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。”

    宋乔想起之前在梁冲默的记忆中看到的画面。

    那些金字说，梁冲默将有机会进入“金蝴蝶创造者”所在的世界。

    也许他看到的不过是幻象。但是宋乔更怀疑，他是在更高维度的世界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和未来。

    “……从那个奇怪的空间出来之后，我发现我又回到了这个世界。等我回来的时候，时间已经跳跃了五年，而我却便成了隐形的，没人能看得见我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就抬起手，盯着指尖上的金蝴蝶。

    “很快我又发现我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进化，我不仅能入侵其他人的精神，还能控制他们，甚至能附在他们的身上，就像鬼魂附身那样。一开始我只能同时控制一个人，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，我就能同时控制好几个人。”

    宋乔想起之前在记忆中看到了那些画面。她看到一些人跪在她的面前，还看到金蝴蝶附身在了邓飞扬身上的景象。这样看来，邓飞扬的确是金火党的成员。也就是说，在地铁里的时候，他就已经被控制了。

    “宋霖”脸上浮现了一丝笑容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是不老不死的。抛弃了那个身体之后，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，而是更高级的生命形态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扭曲，使得他的模样看起来有点疯狂。宋乔一点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最亲近的人的脸上。

    于是她忍不住打断了对方的话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想干什么？复仇吗？“

    对方忽然怪笑了一声，“复仇？复仇是懦夫的行为，我从来没想过复仇。”他说着，忽然伸手抚摸宋乔的脸颊。宋霖的手指很冰冷，宋乔不想被他利用宋霖的身体碰触，就下意识地偏过头想躲开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是已经进化了的生命体。”“宋霖”平静地说道，“我不是人类，更不是梁冲默了。梁冲默早就死了，只剩下一具半死不活的空壳，就像行尸走肉一样，只靠着金蝴蝶剩下的能量苟活着，其实他的大脑早就已经死亡了。”

    梁冲默已经脑死亡了？

    宋乔蹙眉心道，那之前在记忆回闪结束后，跟她讲话的那个声音是谁的？

    那个声音告诉她，让她跟宋霖说“对不起”。

    她有种感觉，那个声音就是梁冲默本人。

    她忽然想到，说不定那是梁冲默残存的意识，或者那个梁冲默的大脑并没完全死亡，而她面前的这个家伙并不知道这一点。

    “我现在只想要你。”对方用宋霖的声音低沉轻柔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你想干什么？”

    宋乔一面说话，一面试着悄悄地够她衣兜里的裁纸刀。她不想伤害宋霖，但是到万不得已的时候，一把武器还是挺有用的。

    “我想再次跟那些创造者对话。他们只跟我说过一次话，然后就消失了。”

    对方低声说道，然后轻轻抚摸着宋乔的头发，就像平时宋霖抚摸她头发时一样，可此刻他的动作却只让宋乔觉得浑身难受。

    “现在他们又找上了你，所以只有你才有机会跟他们对话了。然后你就可以告诉他们，我已经准备好了。”

    宋乔蹙眉道：“准备好了？什么意思？”

    男人再次露出那种诡异的笑容，“我已经准备好成为神了。”

    ……成为神？

    宋乔哑然，难道他以为自己能变成神？

    她忽然觉得，对方不过是从梁冲默的记忆中分裂出来的一小团扭曲的意识罢了，或许他只继承了梁冲默疯狂的执念，所以才会有这样奇葩的想法。

    “难道你还不明白为什么金蝴蝶会选择我们吗？”“男人轻轻道，“他们让我们拥有了能够预知的能力，还让我们去拯救他们，因为他们在测试我们作为神的品性如何，因为神注定要拯救苍生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，就露出一丝扭曲的微笑，“然后我通过了测试，经受住了痛苦，所以他们才会奖励我，让我得到了进化和永生。”

    宋乔终于摸到了她的裁纸刀，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把小刀从衣兜里抽出来。

    她深吸一口气，开始悄悄地切割她手腕上的皮带。

    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，她沙哑道：“你才不是什么神。你充其量就是个实验品。”

    她的这句话起到了效果，对方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怒意。

    宋乔继续说道：“你发现自己快死了。如果梁冲默体内的金蝴蝶能量正在消耗殆尽，并且快要消失了，说不定你的能量也快要消失了。所以你快死了，你不是永生的。所以你才想跟金蝴蝶的创造者说话……因为你已经被他们抛弃了。他们现在选择了我，所以不需要你了……”

    其实宋乔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符不符合逻辑，反正就是胡说一通罢了。她只想让对方放松警惕而已。

    “所以你才不是什么神，你和我一样都是实验品而已。金蝴蝶的创造者跟那些拿你的身体做实验的人类一样，只把你当成小白鼠罢了。”

    她的话果然激怒了对方。

    他伸手揪住了宋乔的头发，表情变得恶狠狠的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宋乔突然感到一阵头痛欲裂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来了。而这一次比以往哪一次都强烈。

    她感到自己的手心一阵刺痒，一行金字出现在她的皮肤上。

    “精神入侵状态激活。”

    宋乔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，眼前的景象突然一阵模糊。

    紧接着，她感到浑身轻飘飘，就像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力。

    然后她惊讶地发现她正低头俯视着躺在床上的自己。

    她感到身体很沉重，好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样，而在另一部分更深层次的意识里，她感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看向面前站立的男人。

    她试着抬起胳膊，然后另一部分意识看到宋霖正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臂。

    原来她正在控制两个人的身体。

    她集中注意力控制宋霖的身体，然后发现她的全部意识已经转移到了宋霖身上。

    透过宋霖的眼睛看着被绑在床上的自己，这感觉十分怪异，甚至一点都不真实。

    宋乔弯下腰，开始解开自己身上的皮带。

    刚解开第一个扣子，她忽然感到一阵头疼，然后听到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脑海中回响“滚出去”！

    ……是梁冲默，或者说是那个“已经不是人类了的东西”在企图夺回宋霖身体的控制权。

    宋乔感觉自己头疼得快要爆炸了。她踉跄了一步，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她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说道：“……别怕。”

    宋乔立刻认出那是宋霖的声音。

    “宋乔……别怕……”

    哥……是你吗？

    “……是我。”

    宋乔顿时明白宋霖的意识还存在着。

    于是她集中注意力，努力和脑海中的那个东西抗衡。

    可是她的精神入侵能力太弱了，可能跟之前她被注射的药物有关。一阵天旋地转后，她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床上，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忽然传来。

    她猛地转过头，却看到门砰地一声被推开了。

    出现在门口的人竟然是彭祥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原来就在半个小时前，在曲颖扣动扳机的瞬间，曲颖的意识忽然苏醒了。在她犹豫的瞬间，彭祥便趁机夺下了她手里的□□。

    之后曲颖晕了过去，待她醒来之后，她便恢复了自己的意识。

    她告诉彭祥，在她被控制的时候，似乎迷迷糊糊地看到了这个地方。她认识这里，因为她曾经来过一次，为了调查梁冲默的案件。

    “……是宋霖。”曲颖沙哑虚弱地对彭祥说道，“他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我控制了，他肯定是继承了他父亲的能力。他就是金火党说的那个继承人。所以他现在很危险，你要是看见他，千万不要靠近他，马上叫增援，知道了吗？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彭祥猛地拔出枪，指着宋霖吼道：“不准动，把手举起来！”

    宋霖突然惨然一笑，大步向彭祥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彭祥顿时面露惊恐，“别过来！退后！”

    宋乔看到彭祥的样子，知道他真的会开枪，于是她不禁焦急地叫道：“哥！别过去！”

    然而现在宋霖并不是本人。他仿佛听不见宋乔的话似的，继续向彭祥的方向迈开步子。

    ——砰！

    一声枪响过后，宋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，向后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这个过程在宋乔眼中就像电影的慢动作一般，被延长了无数倍。

    宋霖倒下之后，宋乔清楚地看到，他的额头之间有个血洞。

    她顿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

    眼前的一切似乎像梦境一般不真实起来。

    她的耳畔传来了彭祥呼喊的声音，可她却完全不想理会他在说什么。

    她忽然发现，自己的力量增幅状态终于激活了。

    也许是梁冲默之前给她的药效终于退去了。

    她猛地一用力，绑在她身上的皮带“啪”地一声爆裂了。

    她沙哑地呼唤宋霖的名字，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宋霖身边。她蹲下来，抓住了宋霖的肩膀，拼命地摇晃着他的身体，似乎以为这样就能把他摇醒。

    宋霖的眼睛大大地睁着，鲜血顺着他的脸颊不断地往下流。

    而他的瞳孔已经涣散了。

    宋乔的大脑一片木然。

    一个声音告诉她，宋霖不会再醒过来了。

    一阵冰冷黑暗的绝望瞬间吞噬了她的全部意识。

    过了半晌，宋乔忽然转过头，怒视着那个始作俑者。

    彭祥看到女孩两眼发红，表情恶狠狠地看着自己，顿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见宋乔猛地站起来，向自己快步走来，他顿时心下一惊，条件反射地举起枪，可是又犹豫了一下放下了。

    他不想伤害这个女孩。

    刚才那次开枪实在是他万不得已的举动。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他忽然看到宋乔一个箭步冲到自己面前，一拳狠狠地打中了他的胸口。他立刻飞了出去，咚地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，鲜血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。

    娇小的女孩扯住地上男人的衣领，一拳打中他的额头。她现在已经被冲昏了头脑，脑海中只剩下宋霖瞳孔涣散的脸。她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脸颊上，太阳穴上，很快彭祥就不再挣扎，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不动了。

    宋乔突然清醒了过来，她后退了一步，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。

    她……她把这个人打死了？

    宋乔再次感到一阵晕眩，她后退了半步，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血。她突然用余光瞥到了倒在一边的宋霖，猛然又回忆起刚刚发生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踉跄着跑回到宋霖身边，弯下腰抱起他的身体。

    他的胳膊无力地耷拉在身体的一侧。

    ……宋霖死了。

    这四个字出现在她脑海里。

    她突然感到喉头一阵痉挛，忽然眼前一黑，身体忽然失去了重心，软软地倒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黑暗之中，宋乔感到呼吸十分困难，就像胸口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。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，努力地睁开眼睛，就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地挣扎着。

    忽然，她看到一个小小的金色光点出现在了她的眼角里。

    她意识到那是一只金蝴蝶。

    金蝴蝶无声地煽动翅膀，姿态依旧那么优雅。

    它飞到了她的面前，拖下了一长串金色的光点。那些光点很快就组成了一行字。

    “你好。人类。”